记者:对火车站用户的社会阶层,您做过调查吗?还是仅仅是感性认识?在中国,坐火车出行的以中下收入居多。
泰瑞•法瑞: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情况在发生变化。十年前中国的中等收入阶层和今天的中等收入阶层不同。有一次,我和我太太想坐火车去上海,每个人都说,那怎么行,火车人多、脏、拥挤,结果我们坐D字头去的,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回事。中国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今天的穷人可能是明天的中产阶级。我们今天早晨还在说这事。
记者:关于旅客的性质,业主方给过您数据吗?或者您所在的设计公司做过相关调查吗?
泰瑞•法瑞:10年前我来到北京,从宾馆窗户往外看,马路上到处都是自行车,现在哪还看得到什么自行车,私家车越来越多。富裕的人越来越多,航线的拥堵为火车提供了机遇。城市的发展,让在北京工作但是在北京之外居住成为可能。选择火车出行的人不再是从城市到乡村再到城市的长途旅行者。本地乘客将增加。真正经济状况不好的人将选择公交出行,而不是火车。其他的交通方式都存在。但是北京南和广州新都是为较长地理间隔的旅行设计的。
英国的火车一直在提升品质。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火车出行。因为飞机不可预料的因素太多,天气、航班取消、你不得不出城去搭飞机……我们不像中国,如果我们想去斯堪的纳维亚,我们只能坐飞机。而中国不存在这个问题。况且,中国的小汽车和污染太多了。人们在公路和汽车上花的钱太多了。
火车已经成为21世纪的出行方式。英国的火车是最古老的,我们的第一座火车站建于1830年代。火车诞生之初,它的乘客肯定是所谓高端人群,当小汽车和飞机出现以后,肯定是比较穷的人才坐火车,但现在,火车又成为时尚人士的出行之选。
记者:是旅客人数决定车站大小还是换乘线路决定车站大小?号称世界最大的纽约大都会车站的换乘线路比北京南站和广州新站多一倍,但是其面积却小于这两个车站。
泰瑞•法瑞:我不是铁路专家。我不知道为什么每个车站有那么多线路。
记者:那两个车站的面积多大是怎么决定的?
泰瑞•法瑞:那是根据站台的大小和数量决定的。你还得考虑火车并线的问题。
记者:火车站面积大小是您决定的还是业主决定的?
泰瑞•法瑞:是铁道部决定的。他们决定有多少个站台,多少条线路。
记者:您在讲座里评价北京的尺度不是人的尺度,是巨人的尺度。今天您自己也在北京设计了一个“巨无霸”车站。这是不是颇具反讽意味?
泰瑞•法瑞:北京有2000万人,中国有13亿人,这13亿中又有很多想往北京流动。你必须考虑这个规模。北京就是一个巨人。
记者:所以说,巨人的尺度其实没有什么可批评的,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泰瑞•法瑞:那天我也没有批评。我只是说北京的尺度是“巨人的尺度”,而这是一种文化,一种心理,它反映了中国人怎么看待自己。这种看法由来已久——历史上的极权主义、统一的观念、13亿人说同一种语言、拥有同一个政体,这是所谓的巨人尺度。按照我的标准,天安门广场不是广场,是平原。欧洲的广场地方很小,各种各样可爱的小商店环绕周围,有绿地、有长椅、有鸽子、有看报纸的老人……
记者:可是以车站为例,似乎并不是中国人好大的心理使然而是现实的需要使然,就有这么多人,怎么办?
泰瑞•法瑞:不仅仅是实际需要,也有文化心理。建筑师不能时时做选择。“大”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紫禁城是大的,但是它是由很多部分组合而成的,每个部分本身并不大,但是这些构件不断地重复组合。
火车站有自己的基因,它必须有一个很大的大厅。你得说,火车站就得大。而中国人又认为大才更得体。
记者:如果不大的话,有别的办法容下那么多乘客吗?
泰瑞•法瑞:那得靠站台的管理来实现,一个火车站不是单向一条线,旅客可以从这趟车换那趟车。如果把不同线路的到港、停靠时间管理好,也许站台的数量和规模都能减小。顺便说,提到北京的建筑尺度之大,毕竟,这是你们的城市,这些建筑体现的是你们的品味。
记者:没错。但是以北京南站来说,它是您的作品。
泰瑞•法瑞:我是被选择的。
记者:您在讲座中提到,今年中国将建25个火车站,未来几年要建546个车站。我查了一下,好几个拟建的车站都采取了和北京南类似的结构:地上若干层+地下若干层,集各种交通方式的换乘于一身,为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采取这样的结构?
泰瑞•法瑞:这是火车站的DNA决定的。